到了黄昏,天边红霞万里,蜿蜒在天际间。像织女将烟红色的细沙往人间一丢,整个天际,便都漫着这种瑰丽无边的色泽了。
霓霞奔泻,撞向大地,天便一点点黑了下去。有时候有月亮,月明星稀,月银悬空,清清冷冷。有时候没有月光,星辰光点洒在天幕上,银河舀了一盆又一盆,倾了一碗又一碗。天上星光照耀人间,光芒清亮如人的眼睛般。晚风吹拂,星月轮转,朝朝暮暮。它们穿越数十万年的时光让肉眼可见,它们在尘埃与江海之间流淌的曙光间被挡住,它们在天上谱写红尘长歌。
红尘长歌,少年携手相游。
当少年两手握在一起时,当他们十指相扣时,少年们额抵着额,上空的星光照耀着他们。长夜漫漫,仿若有万千烟火在心头绽放,而烧烬的烟灰又散入了寒夜中。睁开眼闭上眼,看到的都是对方噙着笑的眼睛。
李信知识全面,他于文采也许一般,对乱七八糟的事情却都能说上一说。不管他们走在哪里,见到什么,闻蝉问起什么来,李信都能随口给她解答。山的颜色丰富了一重又一重,他们不紧不慢地赶着路。
闻蝉望着身边不羁又热血的少年郎君,红尘如梭,肆意闯荡。他一日日长大,变化何等大!闻蝉看他时而侃侃而谈,时而静如山岳。每当看一眼他英气又沉默的侧脸,闻蝉就在心里更加崇拜了他一分。
觉得就是天南地北漫无目的地胡晃,有李信在,也是十分有趣的。
而终于,他们回到了会稽。
当晚便有家宴,主要是为李信庆功,闻蝉如其他人一样,只能称得上是参与者。李信才是家宴的主角,他站在那里,便有长辈与他说笑,带着赞同的笑容夸奖他。李二郎雷泽一行,不光平定祸乱,主要是为李家挣了面子,解决了会稽在未来可能会遭遇的海祸。
李信已经从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小混混,到了可以与李家长辈们谈条件的地步。
当他提出要给年轻一辈的郎君们增加课业、让大家重新学已经丢下来的礼仪时,席中有几位郎君面色青青白白十分精彩,几位长辈私下讨论后,竟轻松地答应了下来。
雷泽的官员们表功,会稽的官员们也要表功。而恰恰会稽有大世家,会稽的官员基本就是被李家所垄断。李家长辈们看到了李二郎的价值,并不介意随手推一把这个少年,将他推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只要李二郎不是要带着举族投靠皇室去,李家已经没哪位能在大事件大决策中说得上话的长辈特别不满他了。
于是李二郎当真没有闲玩的心。
他刚从雷泽回来,就不给人喘气的时间,飞快地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里。还不是他一个人跳,他拉着所有年轻郎君们一起跳。空了一段时间的竹成苑重新为郎君们开了大门,因为战事而停歇很久的课业重新拉了回来。这一次不光请名望高的先生们来给郎君们讲书,还要郎君们勤练武学,以前那些骑射功夫不到家,要求练得更好。
教书事宜李二郎就不参与了,骑射这边……李家长辈们把训练儿郎们武学的重担,交到了武功非常不错的李信这里。
一是这件事乃是李信自己要求的,二是李信与他们同辈,又不是侍卫不敢与郎君来真刀真枪。李家偏安一隅,却已经看到天下颓势不可挡。长安乌烟瘴气,蛮族铁蹄随时南下,南方又有百姓隔三差五地造反……李家郎君们要在这股不可挡的逆流中找到自己的地位,武学得重新拉起来练了。
却也有几位郎君们听闻李信从雷泽活着回来时,面色惨如白纸。李信活着回来,就说明罗木他们的事已经败露了。大家都彼此相熟了这么多年,谁也不敢小瞧李信的本事。罗木事情败露,顺藤摸瓜,李信很大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几个私下算计他的事。几人慌慌张张,心头失望又懊恼,不知该怎么办。
然后有小厮过来请示,“二郎请郎君们去竹成苑。”
几位算计李二郎的年轻郎君们推辞、装病等手段都用过后,也只好去那里等着承受李二郎的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