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伙伴们的讲述,韦轨才知原来鲁敬宗如今已经是军府幢主一级的高阶兵长,而其他一些缺席的,也都或在军府或在官署任事,不得抽身。
得知这些之后,韦轨不免更加的失落,几杯果酒入腹,头脑也渐渐昏沉,低头长叹道:“旧年志气高昂,出走天中,只道自此之后会有别样天地得逞才力。离乡年也未及数载,碌碌无为不得尺寸之名,却不意乡中已是沧海桑田,同侪旧好俱都先我而行。今日幸得诸位良友款待,我真是受之有愧”
“什么愧或不愧?”
韦轨话音刚落,门外便又冲入一个少年,正是他们旧好的鲁敬宗,其人匆匆而来,甲衣都还没有来得及换,待入房中眼见韦轨眼角微有湿痕,忙不迭行上前说道:“阿兄何以感慨?我真不是特意怠慢……”
“四郎你这么说,那我更要羞愧得不敢相对了我只是懊恼自身自视过高,强立天中为众贤埋没不能出,反倒不如诸位旧好相携共进,各具色彩……”
韦轨闻言后连忙起身解释道,而后又一脸苦涩笑容叹息:“你们或是都道我于天中颇得意气,但其实、其实我……唉,我真是愧对了诸位好友的期待啊”
听到韦轨这么说,厅室中气氛不免稍有回落,鲁敬宗闻言后却将眼一瞪,大声道:“韦七你自是我等兄弟,岂因境域能有改变。天中汇聚四方英流,立足尚且不易,出头更是艰难。你能立足天中,便是咱们乡好的骄傲。若再作这种愁色厌声,莫非是久见天中光华,已经不愿再跟我们这些怯居乡土、不敢远行的门户犬才同席共欢?”
韦轨听到这话,脸上愧疚更浓。他今日所以如此失态,也是长久以来的失衡,本来在乡中的时候,他也称得上是乡野中的英壮,甚至旧年兵乱时便敢伙同一众伙伴们离乡远行去迎王师,可知对自己也是期许甚高。
之后下定决心留在天中,所见诸多时流少贤,俱都不比他逊色甚至多有秀出。而他就连考取馨士馆都屡受挫折,今次随驾甚至还是沾惠于乡籍。归乡之后再见这些旧年众好一个个也都各有起色,这不免让他更加茫然,怀疑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倒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见不得旁人比自己要优秀得多,否则不至于获得这么多同乡少年的拥戴。可是见到鲁敬宗这个往年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弟,如今都是戎甲在身,一副悍勇的成人模样,不免更加映衬出自己的落魄。
“四郎……唉,你们仍然待我如此情厚,实在让我更觉惭愧。我真是辜负了你们的……”
“谈什么辜负,行台治下,世道如此兴旺,志气之人各自努力,岂有余暇观望旁人你若能在外得意,我们自然为你高兴,也望能得几分提携。但就算是落魄不名,谁若薄视于你,那本也不配做你韦七的兄弟你自己拘泥计较也就罢了,也根本不必坦露面上,让人同情戚戚,反倒损伤了旧情。”
鲁敬宗掀下兜鍪,看到席上摆着的果酒,当即便将眼珠子一瞪,指着冯三喝道:“富者愈吝,你小子家中自藏醴泉甘酿,居然敢以此酸浆待客,难怪让人杂念丛生速速换酒来,让我看看韦七究竟还存几分旧年英采”
“可是四郎你……”
冯三闻言后便有几分为难,却又听鲁敬宗骂道:“即便稍后幸得大将军亲自召见,应对失仪那是我自己犯错,哪需冯三你为我前程操心?难道市中只有你家才存甘酿,再不取来,咱们自往别家”
“速去速去”
韦轨这会儿也收拾心情,不再杂绪困扰,同时指着鲁敬宗笑骂道:“你们来瞧瞧这小子,不过小任幢主罢了,气概反倒胜于督护”
如此一番波折,席中气氛才又恢复过来,虽然众人也都因韦轨此前所言而不乏遐思,但也诚如鲁敬宗所言,纵有什么心思各自思度,实在不必摆在脸上败坏旧情。
一行人夜饮兴致正浓,突然院子里响起喧哗声,不免打扰了兴致,众人俱都齐齐斥问冯三不是说已经封园,怎么还会被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