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年高性缓,我却不然,仍是急烈如火的性情。既在近畔听用,手脚尚且如此缓慢,倒要请问仆射,这恶婢身死,算是谁的错?”
石虎垂眼望着膝行近前的郭殷,语调阴冷的说道。
“天王尊崇,天人也,岂是愚等老朽昏聩之腐骨可望。”
郭殷膝行爬到了御床之外丈余之地便不敢再近前,叩首说道。
石虎闻言后哈哈一笑:“仆射若是老朽腐骨,则我朝内便没有才力堪用之人。大军往复转击千里,人马损耗,俱要有劳仆射劳力筹措。我是真担心你有什么老病灾厄,否则我内外勇卒都将断了炊饮啊”
郭殷听到这话后更是吓得满头汗水,连连叩首道:“臣诚是老废残躯,幸受主上恩用,才可稍稍……”
“罢了,这些闲话留后再叙。今日召你来见,就是想要请问仆射,你乡土那些亲友是否久来满怀大志,以致今日竟敢到我面前来狂言要扶我家奴婢为山西王?”
对这郭殷敲打一番后,石虎才开口说道,讲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更涌现出几丝愤怒的潮红。
郭殷入帐之后,便受一番敲打,到现在惶恐之外都觉思路混沌,不知为何触怒了石虎。待听到这里后,简直就是欲哭无泪,顿首道:“臣入国享恩以来,久随王驾出入,更以此勤勉鞭令子弟,唯恐懈怠自矜失于君宠。至于乡情种种,则实在无暇回顾,更不知如今竟有乡贼敢为此狂逆之议……”
一边说着,他一边连连叩头,花白须发因之变得散乱起来,就连额头都很快肿起。
眼见郭殷如此,石虎心内愤怒才稍稍发泄几分。他所以如此愤怒,就在于此前被推出帐外虐杀的那些人。
那是山西的石生派来的使者,居然敢向他请封为山西王,这就直接触怒了石虎。这狗贼区区一个丧家之犬,大好关中守不住,被晋军驱赶得仓皇北逃,也是趁着当时石虎精力主要集中在幽州地区,才让他在山西稍稍得以立足,却没想到现在还贼心不死,竟还奢望与石虎隔太行山东西为治。
如此说来,郭殷仅仅只是因为祖籍太原便受此无妄之灾,被石虎迁怒一番。不过石虎也并不觉得这老贼有多冤枉,其人目下匍匐在前,看起来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老狗,但实际上也绝无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恭顺。
旧年程遐等狗贼把持石大雅于襄国,石虎在外频频进攻,也曾联络过郭殷等人。但是老贼奸猾,一直眼见坚持不下去,襄国即将告破之际才投靠过来。
过去这几年的时间里,南国发展声势浩大,特别是早前邺城的失败,也让石虎认识到单凭这内乱数年的残破河北,已经不是南贼的对手,并不适宜即刻发动决战。
之后晋国江东的那一场动荡,也给石虎提供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得以从容梳理内外事务。他是戎马夺来的势位,最关心的自然是军队的建设。
赵国虽然曾经是北方霸主,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早年跟随石勒驰骋于河北的那些精锐旧卒们,在统一河北的过程中便伤亡颇多,剩下的那些在石虎南征的时候也几乎一战丧尽。
之后又是长达数年的分裂内斗,虽然石虎最终胜出,入主襄国,但这个时候的赵国实力较之往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最起码衰落了数倍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