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点金光冲出天际,那支队伍也来到了坞壁外里许距离,隐隐已经可以辨认得出,排在最前方的那个骑在马背上之人正是翟慈。
“老贼所率寡弱之卒,夜中故弄玄虚,天亮后便劣态毕露,莫非想以此不堪之众破我强坞?”
游秩眼见这一幕,脸色都气得隐有扭曲,指着城下那稀疏卒众,口中则发出略显夸张的笑声。
城头上一众游氏家众也都明显松一口气,未知最是恐惧,他们昨日派出斥候踪迹、消息全无,令他们对外间一切都无所知,夜中又接连起火似乎后路坞壁被次第攻破,更让他们惶恐于不知将要面对怎样强大的对手。
可是到了白天一看对方原形毕露,心头一颗大石落地,继而便因昨夜之惊惧而敢羞恼,一时间请战声不绝于耳。
敌军弄巧成拙,士气再次高涨,虽然消失的斥候仍然让游秩心情沉重,但已经全无昨夜那种绝望,但是面对属下们连绵不绝的请战声,他也并未丧失理智贸然出战,只是站在望楼静观事态发展。
清晨郊野寂静,坞壁中敌人们的哄笑辱骂声清晰传来,翟慈脸色也不慎好看,甚至自己都觉得周遭这些乡曲实在是太丢脸了。
其实这也并不是他刻意保全实力,无论在公在私,他与游氏都难两存,甚至都有倾巢而出的决心,但却被王猛所阻止,只是带领这区区半数乡勇至此。
而王猛自然也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他手中可用力量实在太少了,千数乡勇还是翟氏、张氏等几家凑起来的。虽然县中吏户激增,但那些人要么是弘武军的战俘,要么是野中流民,非但不能整编战用,甚至还需要留下足够的力量防止他们串结哄逃,能够抽调出这五六百人众,已经算是极限。
且不说翟慈老脸发烫、羞涩难当,王猛却是神态严肃组织这些兵卒们开始劳作,将地面稍作平整,用携带来的竹木器仗搭建起一个不算太高大的平台。
那些卒众们也都不是傻子,行至敌人眼皮子底下难免惶恐有加,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不免束手束脚,随时准备逃窜。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却见坞壁中敌人虽然叫骂凶狠但并不敢出击,不免也渐渐胆大起来,甚至有人一边忙着手头事务,一边开口回骂起来。
整个高台落成,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在这过程中,双方对骂不已。而在这个过程中,周遭乡野也渐渐出现其他人家部曲,各自远观眺望,并不靠近,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或者也是存念这乡中二霸相争,趁机捡个便宜。
在这些围观者中,出现一路将近两百余名骑士,这在一众乡徒当中比较引人瞩目,但也达不到令人惊悸的程度。倒不乏人对那些战马流露出贪婪之色,但很快又被游氏坞前奇观吸引了注意力,但也难免有人打算稍后真的打起来,趁乱去抢夺一些战马。
高台架起之后,王猛才亲自上前,将翟慈迎了上去,随同而上的还有多名县署属吏,包括王猛在内。
翟慈也算见过风浪,虽然周遭气氛不妙,但也还是登台安然落座,然后才打开一份卷宗,肃容道:“王道再入关中,县署承命复设,乡野多**猾,今日本署于此设案听讼断狱,惟求秩序再归乡野,生民复归法网章法即设,刑赏分明,审有罪,褒有德,决断牍案,即刻执行”
他虽然扯着嗓子嚎叫,但能够传出的距离实在有限,但台下力卒环绕,待其讲完之后,随着一声鼓响,数十人扯着嗓子将其话语原原本本、整齐如一的号叫出来,顿时压住野中诸多喧哗,竟也显出几分威仪气度。
翟慈听完后,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欣慰笑容,自觉家中儿郎虽然愚蠢,但也并非不可造就,苦练一夜便有了今夜这种气象,也实在难得。
那些力士们吼叫声自然也传到了坞壁城头,游秩在望楼上听到那吼声之后,才明白翟慈这一番作态意义何在,脸色顿时转为一片铁青,挥拳砸在了栏杆上,口中则咆哮道:“老贼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