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沉默良久,又有一个年轻人开口发问,乃是蒲洪的少子蒲雄,他见满座族众都是颓丧姿态,便又继续说道:“虽然眼下晋军王师暂止于三辅之外,但也只是暂待时令罢了。观其声势,来年肯定又会大举进犯,三辅那些乡流守户尚且不足,也实在难阻晋军攻势……”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望向蒲洪,包括此前主张向晋军王师低头示好的蒲安等人在内这会儿也都是一筹莫展。他们除了畏惧西征的晋军王师,除了晋军的确势大之外,还有就是那位沈大将军所表现出来的残忍与杀性较之早年的刘氏与石氏还要更凶恶得多。
汉赵与石赵虽然也都接连以强军蹂躏关中,制造颇多杀戮,但他们这些杀戮也并非全无节制。最起码地方上那些乡宗豪强们只要肯于低头俯首,他们也并未穷杀不止,真正遭殃还是那些无从依存的寒苦伧卒。
两赵交相执掌关中,虽然那些地方豪强们也都多受打压,但只要能够表现出恭顺姿态,那些当权者对于他们也都不乏羁縻拉拢,并不一味强求铲除。
可是晋军还未入于三辅,便对弘农杨氏这种无论在华族还是胡部中都颇具声誉的翘楚乡宗痛下杀手,甚至于连根拔起。要知道这可是此前两个胡人政权都没有做的恶事,也因此他们这些关中人士对于晋军的到来实在惊惧有加。
蒲洪听到这话后,反而笑起来,指着儿子叹息道:“小子观摩世情,所见还是太浅。关中华夷杂处,形势复杂,又怎么是一味穷杀便能定邦。那沈维周虽与刘永明、石季龙同属一类,但所恃终究还有差别。刘石之类,所受都是僭越伪命,所以才优待三辅华族,示其符令庄严。岛夷沈维周本就是攀附南国正统而起,痛杀南迁华族才能执权,如今势力大成,又怎么会再招揽那些北地旧族分摊其人所享诏令权柄……”
“可是阿爷明明前言中晋王气早已丧尽……”
蒲雄仍然有些不理解父亲这一番解释,便又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