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郗鉴驱令儿子即刻离都,王氏家门之内又是另一番情景。随着王导病情日渐严重,分散在近畿乡中的族人们也都多数返回,大宅内人满为患。
王恬归家顿时又在家宅内引起一番骚动,众多家人行出相迎,王恬却没耐心与这些人作无谓寒暄,只是吩咐家人速速将他引向老父居所。
待到暖阁之外,王恬才敛息悄然行入,他探头自屏风一侧看到老父横于榻上,白发苍苍、病容枯槁,已是忍不住哽咽出声。
为免惊扰到浅睡中的父亲,王恬忙不迭掩面而出,这才在家人引领下匆匆退出沐浴更衣,然后便又匆匆返回暖阁,吩咐已经守夜多日、早已经疲惫不堪的他自己两个儿子并兄弟先退去休息,而他自己则恭坐屏风之外,一边侧耳倾听老父鼻息声,一边闭目养神。
“四郎,螭虎已经归家”
早在王恬车驾刚刚出现在家门外的时候,宅内的王允之已经得到了信报。
王允之这段时间一直深居简出,最起码在表面上已经安分到了极点,而事实上,他是一直在调控整个王家的部曲防务。此时听到王恬归来的消息,王允之脸上顿时喜色涌现。
不同于庾怿的猜测,对于王恬的归来,王允之非但没有抵触,反而一直在盼望着。所以在得讯之后,他即刻便披上素袍,待到王恬沐浴更衣后再转入暖阁,他也才缓缓踱入其中,望着王恬略作颔首,便在外室内寻个角落坐了下来。
王导睡眠很不踏实,梦中多有呓语,偶尔呼唤几个家人的名字,其中最被频繁唤出的便是王敬豫,其次便是第三子王洽,王恬虽然也偶被唤及,但频率却不及两个兄弟那么高。
王恬寻常时或还有些争胜不忿,但这会儿眼见老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计较,只是心里难免略有自嘲。
时间悄然流逝,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大概是感受到了光线的变化,王导才缓缓睁开了眼,视线迷茫许久才渐渐有了焦点,而后便看到了恭立在榻侧的王恬,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而后才迟疑道:“你、你是螭虎?阿奴,你父将要、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