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如此悲怆之声,那些船上人众们心内也都各自泛起复杂辛酸的滋味,往年灾祸北方糜烂,士庶俱都深受戕害,已经不仅仅只是发轫于永嘉之际,这当中绝大多数人心内都深藏着不忍触及的创伤往事。
有的或是已经渐渐淡忘,但在看到淮南如此繁华盛景,脑海中那些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画面再次变得清晰起来,更与眼前所睹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更觉剜割一般心痛,眼眸潮湿,泣不成声。
听到这些流落辽地的晋人悲怆感慨,温放之一时也是深有所感,同样也叹息道:“诸夏传承,追及三代,天地无有如此惊变。鼎食者不能定序,强梁者豺行害世,耕织者绝于安生,这实在是锥心裂胆之痛。
幸在天人无有相弃,义士衔恨壮行,王命所用,晋祚复兴,更有大都督广御豪迈,志士驰行中国,凡乱我礼纪、虐我生民之贼众,必以死报之”
听到温放之这一番话,更有一些人已经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华夷之辨,古即有之,大凡晋祚之下有一二壮阔贤臣英迈,能庇护他们稍作安生,他们何至于仓皇外逃,托命于蛮夷之众
听到众人这悲戚声,温放之不免更生感慨,叹息道:“大都督向来有言,诸夏累世千代积传,血气自有相通,绝不因南北远近而断绝。虽天涯之遥远,必有雄声以壮势。辽地多有生民万众迫于贼乱自投荒郊,幸在边中尚有壮义人士感怀晋德、仰承王义而庇护晋众客养于边。有此义行,王命自有相报,岂容胡丑石逆肆意凌辱,因是不惧波涛之远,也要访慰嘉勉。”
听到温放之这么说,感怀者自然更加感怀,但也有一部分人则皱起了眉头,实在温放之这番话太着痕迹,言中虽然对慕容氏不乏褒许,但那种居高垂望姿态毕露无遗。
要知道慕容氏也是早年晋廷亲封的辽东公,幽平东夷大都督,政治地位甚至还要高出这位淮南的沈大都督。如今虽然兄弟阋墙,内乱不已又有外患临头。但温放之言中已经将他们摆在胡众义从的位置,这实在让人不能接受。
尤其对于封弈而言,他是深知慕容皝眼下不能得到晋廷承认袭领父亲慕容廆的官爵名位,政治上始终处于一个尴尬地位,其背后少不了这位沈大都督的阻挠,甚至淮南还直接资助慕容家的逆子慕容仁。
政治上没有一个名正言顺,内患上相持不下,晋廷如此没有仁义,才迫得慕容皝不得不投向石虎谋求一个燕王封号。原本已经有了一个联合的契机,结果淮南这里突然从河北撤出,这才给了石虎机会反攻向慕容氏,直接将他们推入生死存亡的边缘。
就是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且落井下石之辈,居然有脸说什么天涯之遥远,雄声以壮势,这沈维周心目中只怕完全没有保全辽地那些晋人性命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