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在将领们也并没有出营远击的打算,眼见淮南军大舰逼近,连忙让人放下水栅固防。兵众俱都充入防事中,严阵以待。原本奴军是不擅长这种临水渡津防守的,不过因为有了许多徐州败军的加入,这一方面的短板也得到了弥补,因而诸多防务工事还是修筑的有模有样。
很快长安大舰便逼近到了涡口,沈哲子亲下甲板使人喊话:“中国诚是盛大,士庶何止亿万,王土广及四夷。先人仁厚,纳四夷濒死之众而养中原物华之国,全其性命。四夷虽有知恩义士,亦不乏屠各、羯贼丑类,贪我王土,虐我黎民,生民俱受所害,万众死于刀兵丑类妄图天命,夺人衣食,虐人性命,华夏仁义之国,绝非禽兽久据之土,岂容孽障长存以小贪大,必遭横死,屠各已受所害,羯贼败亡未远”
“羯主穷势虚焰,掳众百万,自以为强,不敌王师三千之众,屡挫于淮,此乃苍天教化,仁义之众,自有天助,恶逆之贼,天人共厌今告北军上下人众,十日之内,必破羯贼凡我晋祚乡亲,并及诸胡存义之士,勿为羯贼虚态久惑迷用,父精母血,七尺之身,向义则生,从逆必亡决战之前,凡执一屠各、羯贼人首,以此自表择于仁义,弃于恶逆,慨然涉水,必有王师远迎,盛食以飨,相约杀贼”
如此长篇大论,岸上奴兵们未必听得明白。不过淮南军大舰也并未远离,而是停泊在此一次次的叫喊着,后续又有战船载兵加入其中,声浪汇集于一,更显洪亮。
听得次数多了,岸上奴兵们也渐渐把握住几个重点,淮南军是将屠各、羯贼这两个有着僭制劣迹的胡众视作生死大仇,恨不能除之以后快。至于晋人从军,包括其余杂胡义从,只要斩下一个羯胡和屠各首级,便能涉水投降,为淮南军所接纳,并且供给餐食。
老实说淮南军这些口号,并没有在这些奴兵们心内激起多少的共鸣。毕竟眼下奴军虽然有困顿,但在兵力上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且虽然屡屡受挫于此,但在他们心目中南人仍是弱旅,并不怎么值得投靠。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有想法,要斩下行伍中羯胡和屠各人首级去投敌。
但是淮南军这些喊话,终究还是在奴军心内激起一些波澜,让一些不属于羯胡和匈奴屠各的兵众们意识到,原来他们跟这两部族众有所不同,他们并不是南人心目中的仇寇与奸邪。因而此时沿岸各军中也都不乏议论纷纷,在许多人心里树立起了分别心,乃至于此前两军对峙、你死我活那种压迫感和紧张感都略有缓解。反正南人恨不能除之后快的并不是他们,那么就算是大军败了,他们也是有活路的,不会被南人穷追猛杀。
此时沿河防守众将在听到淮南军的叫喊之后,心情也是复杂,他们自然能够意识到南人这些叫喊对军心所能造成的恶劣影响,甚至就连这些兵长将领们自己本身都难免受到影响,斗志为之动摇。
就算是他们想要阻止,此时南人在涡口处除了原本的大舰之外,又聚集起了七八艘斗舰,兵力已经不弱,单凭水营中的力量已经很难驱逐,还要向后方申请调用停泊在堰埭中的新造舟船才敢出营作战。
这一来一回,加之军中决议,便需要不短的时间。而此时南人舟船仍在向此集结,为了防备南人进攻,只能将更多军力调来集中在岸上营防中。于是奴军中便有更多的士卒听到南人的这些喊叫声,因此而生出的骚动议论便更加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