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桃豹已经撤入了后继水寨中,先前自堤坝附近撤出的兵众们也已经又与后继之师汇合,夹河营垒中略显几分混乱,但此时毕竟夜中,虽有火光照耀,视野也并不开阔,因而前阵的挫败还并未在军中造成太大的惶恐。后师之混乱大多还是由防务的快速调整而造成,但在兵长们的严令呵斥之下,态势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后段汝水水程中,虽然并无刚刚被摧毁的堤坝那种固防,但也并非全无遮拦,几座浮板水寨参差于两岸,探入河中。但是对于是否加派兵卒压上,桃豹还是有些迟疑,毕竟那连舫大舰所表现出的惊人破坏力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担心那些竹木搭建的水寨也要遭遇同样命运。
但南人攻势之迅猛并没有给桃豹留下太多应变调度的时间,当他归营不久,南人舟船已经自已经不存的堤坝处往北冲来。面对诸将的请示,桃豹也只能先疾令按照原定计划固防。夜中调度已是不易,而他眼下也并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阻截策略,无谓自乱阵脚。
不过此前的掠阵观战他也并非一无所得,在寄望前阵能够稍作阻拦之后,继续往后营而去,抽调出两千余名战卒命令他们沿河阵列,同时此前所准备的诸多瓦罐油脂俱都命人搬运到河沿处。此前的火攻阻拦收效甚微,并不是因为南人舟船不畏火攻,相反的正是因为他们太惧怕,所以才有足够的预防。堆薪引火这样的方法太呆板,根本就对付不了南人那些周全的布置。
桃豹正在后营调度,前阵已经展开了交锋。
淮南军舟船很快便遇上了第一道阻拦,乃是一处外探出河道将近二十丈的浮板水寨。水寨上阵列着千余名羯奴兵众,前后分作两列,前列之人蹲据于浮板上,两臂并膝窝之间架着一杆长达两丈多的削尖竹枪。后列五百余兵众则各挽强弓,一俟淮南军冲入射程水域之内,当即便拉弓频射。
淮南军艨艟战船上巨盾斜支,阻拦了大部分飞射而来的箭矢。但这也因此令他们视野遭受限制,并没有看到奴兵们手持、一端埋于江水的竹枪蓦地自水面挑起,遥指前方。于是冲在最前面的舟船便直接撞在了那长长的竹枪上。
莫大的撞击力道在那竹枪锐刺并盾面之间爆发出来,有的巨盾都被扎透,同时盾后兵卒身躯也被竹枪所洞穿有的即便是侥幸盾牌没有破裂,但就连身躯都被奴兵所持之竹枪顶飞而落水。
当然那些持枪的奴兵们也并不好过,巨大的震荡力道沿着枪身递增而来,有的奴兵虎口震裂,竹枪把持不住顿时落水,有的则死死抱住枪身,但这力道则沿着身体直接落在了脚下的浮板上,浮板都因此而被震裂
前阵十几艘艨艟战船,半数都受此类阻击,冲行速度为之一滞,开始出现伤亡。不过淮南军应对也是迅速,兵卒多配更宜于水战的藤甲,防护之外也增浮力,即便被挑落入水,自能浮于波上,为后继而来的舟船救上来。
同时其余未受阻截的艨艟战船冲过此处后便即刻转向侧击浮板上的敌人,极速中只能发出一箭,无论中或未中,俱都即刻抛弃弓弩换以刀枪,当船身撞上浮板时,当即便烈吼一声,直接往浮板上的敌人们扑杀而去而浮板上的敌众也都持刀迎来,双方很快搏杀于一处。
在肉搏战中,奴军的悍勇得以展现,一时间倒能阻拦住登上浮板的敌人,甚至将几个小队直接扑杀逼落水中。但江面上还是淮南军占据主动,交战厮杀未久,旋即便发现周遭俱被舟船所阻拦,更多的淮南军卒跳上了浮板。因为承重陡增,浮板变得起伏不定,就连下支于河床的梁木都晃动起来。
淮南军诸多艨艟战船于江上聚散离合,兵众们的集散速度要远胜于奴军,很快便有等量乃至于更多的兵卒跳上了浮板,将浮板上的敌人团团包围起来。左近奴军尚还来不及增援,连接于江岸的浮板一端已经被淮南军劈开斩断。于是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淮南军包抄拦截,围困剿杀、无所不用其极。
奴军在肉搏战中或是确有优势,但当大量淮南军舟船围聚于此,数倍于敌参战,仿佛一群凶猛的秃鹫扑上了几具腐尸。在经过将近一刻钟的厮杀后,奴军阵势开始溃散,许多奴兵再无顽抗之心,倒拖着刀枪兵刃跳江而逃。
可是他们当中所识水性本就不多,戎衣兵刃又是沉重,落水后便不乏人径直下沉。就算还有聪明敏捷的剥去戎衣,一时间翻腾在江面,也都被游弋于此的淮南军追撵上去,捕鱼一般一枪一个俱都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