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够提出值得参考建议的,还是郗鉴的旧将李闳。李闳对此并不抱乐观之想,眼下王师虽然在淮北诸多招摇,但并不意味着奴军就软弱可欺。
城父距离谯城本就不远,而谯城则屯驻着石聪数万之众,俱是精锐悍卒,绝非野中浪行的郡国游勇可比。若是寻常年景,单单石聪一部便可以说是淮上大敌,眼下也只是自缩于内以待大军南来,本身战力是极为旺盛的。
而且水道大盛不独独只是对南军而言,羯奴同样可以借助此力。此境水网交错,单单近畔便有涡水、汴水、睢水等等,这意味着彭城等地奴兵都可以大规模的调集援击。
“眼下奴众各守于境,本非新败惶恐之师,后路又有国中盛甲为继,即便暂受小迫,军心实在未失。反观我军,既有近畔之敌,又有远来之患,长击于外,凡有小挫,人心已经不安,又恐奴师速至,难免要进退失衡,届时非但不能取之进功,只怕后路都将成忧。”
李闳正色说道,老实说对于这些年轻人们勇不怯战的锐气,他是不乏羡慕和钦佩的。但到了他这个年纪,勇怯与否已经不是最重要,而是需要更加稳重,少为狂态。
听到李闳的分析,沈哲子也是略有默然。其实这些问题,他也都有考虑到,绝无小觑羯奴之心,但又有些不甘心放弃这一次机会,若是此谋能成,所获多少还是小事,能够凭此一得振奋人心,对于未来寿春的防守无疑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但他也不得不考虑到若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后果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的得失能够衡量。
但在座者也不乏人根本就听不进去李闳苦口婆心的劝说,首先开口便是近来颇有志得意满的庾曼之:“李将军此言,实在太丧士心你虽然也是戎行多年的宿将,但少从名将,临事权衡,难免有疏。我等久从驸马,凡有战事,何曾多论敌我寡众?既有战,当勇行,胜负哪有定数,自是勇者攫握手中便如我近来所历战事,从无一战行前密思久度,勇猛以进,所遇奴贼,已经尽数枭首于外。”
李闳听到这话,嘴角已经忍不住一颤,尤其看到庾曼之一副百战百胜、智珠在握的笃定姿态,仿佛早前每阵损伤过多之后苦苦哀求自己的并不是他。有求于人那是守望相助的一家人,现在发生了争执,倒是彼此分得很清楚
“李将军所见,诚是知兵之论,持重之言。奴众之所以敢游勇外散,中军集内,大概也是深觉我军不敢大进,虽有小扰,不成大患。此世岂有必胜之战,得之天时,得之人心,以我之必攻,而取敌之不备,有此一得,已经可堪一战”
谢奕也在席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