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各持己见,都有充足的理由,拒不让步。于是台城内便围绕着一具尸首争执不休,久久没有一个结果。幸在如今未至酷暑,否则就算讨论出一个结果,只怕这尸首也已经烂个精光。
刚刚结束了一场议事,王导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返回官署,然而他却没有时间休息,署内还有大量清议有关的卷宗函文等待他批示。
公府内属官也知近来太保精力耗损严重,所以一般若非影响特别大的事务,俱有长史带领几名从事先给处理掉。然而王导近来却总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即便已经处理过的事务,也要让人送来再批阅一遍。
可是今天,在看到室内几大箱的卷宗后,王导心情却是更加烦躁。他靠在榻上,让人送来一杯滚烫茗茶,轻啜一口,或浓香或苦涩或辛烈的滋味在唇齿之间散开,余味悠长,一如当下摆在面前诸多错综复杂的线索。
茗茶很快就饮尽,侍者悄无声息上前想要再续一杯,却被王导摆手制止。他终究还是不惯南人饮食,浅尝尚可,饮得太多便有不适。
待到精神略有回转,王导才又坐入席中,抬起笔来摊开一份卷宗,两眼虽在仔细浏览,然而注意力却不在此。待到他有所醒转,赫然发现在那卷宗空白处正有他在无意识中所写下的“豫州”。
是的,眼下豫州庾怿实在给他带来极大的困惑。庾怿为什么时机卡的这么准确?又为什么要除掉郭默?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向时人宣示他的存在?
虽然不曾身临其地,但通过所接触到的诸多讯息,王导深知庾怿与江州人之间有很深的牵扯。豫州残破之地,想要重新经营起来并不容易,庾怿对江州有想法,这一点王导很明白。
王舒在江州动作太大,穷迫之下江州人势必要求到庾怿那里,让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这也是王导对王舒近来所为略有不满的原因之一。他明白王舒想要久镇江州的想法,但对此并不看好。江州太偏僻了,如果投注太多精力在那里,势必会影响到对中枢的掌控,乃是舍本逐末。
而且,就算想要大力开发江州,困难也有诸多。除了江州本土豪宗,还有诸多蛮部。那些蛮部可是在孙吴年代便屡屡作乱,乃是比豪宗还要难缠的顽疾。即便这些都不考虑,乡人们也未必愿意大量迁往江州。况且江州那里同样不乏南来人家,他们青徐门户在这方面同样不占优势。诸多困境,绝非一腔热血的勇进就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