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消耗对沈哲子而言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他也没有想过要借这种文化盛事来牟利,但钱财还是很快送上门来。
何人会来送礼,不问可知。因为不以良史自居,所以这本未成型的《世说新语》笔法上可操作的空间更大。谁不想自家的祖宗形象被描写的更鲜活通达一些,有这样的投献也属正常。
但这本书是沈哲子第一次主持文化上的盛事,也是围绕沈园摘星楼的第一个样板工程,绝无可能会因财货而让这件事一开始就埋下被人诟病的隐患。所以他想都不想便将这份便笺撕得粉碎,但也并不追究是何人所为。
大凡事情最开始总是最活跃,众人的热情都被撩拨的极高,哪怕已经到了深夜,仍然少人离去。甚至由于摘星楼上悬挂的赋文在都中传扬开,吸引了更多的人来此。
为了给执笔者提供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沈哲子将他们安置在了六楼。至于楼下则是通宵达旦的宴饮欢庆,众人都在兴致盎然讨论自己所知的中兴旧事。有专人在这里将众人所言之事记录下来,再呈送到楼上供人选取润色。
这样热烈的气氛一直持续了数日都有增无减,甚至有许多人从入了沈园摘星楼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过。摘星楼外的赋文在悬挂几天之后也撤了下来,换上了已经编写出的一部分《世说新语》篇章。
最先被写成的这些篇章,大多是王承、卫玠、周顗等这一个等级的名士,一方面名气最大,事迹最多,另一方面人已经死了,不在其位,笔法可以更加放开。
至于江左八达和江东顾荣、纪瞻等,还要排在后面。至于王导、温峤之类,因为居在位中不好放言絮叨,而王敦这样的逆臣则又不好书写,所以也没有在一开始便写。
但即便是如此,这一股风潮在都中还是越酿越大,许多名士雅迹也都不再只限于小圈子的传播,关于中兴名士的议论和赏评,一时间霸占了主流的舆论。
当然,沈哲子也并没有举一事而废一事,像是原本的迁葬之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在端午节之前,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在城北武平陵附近摆起一个招魂仪式,同时邀请宗王们并台中诸公到场,正式开始迁葬事宜。
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酝酿良久,加上后续计划的加持,所以到了这一天,都内几乎是合城出动,万人空巷,往武平陵去观赏招魂仪式。甚至于台城都因此放假一天,虽然并不明令台臣们必须到场,但仍然有大量的台臣出席。规模之大,堪比国丧。
这仪式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群人各自登台念诵悼文,然后再做一些鬼神百戏观赏一番。说到底,追思逝者更多的还是以情感动生者。
沈哲子作为最开始的倡议者,加上台中并没有明确指定台臣主持,所以便自然成了主持者。大概是为了有所回避,今日到场的台辅并不多,只有一个温峤而已。
仪式行进过半,温峤将沈哲子唤到了面前来,指着周遭那些如潮的人群笑语道:“都中纷杂经久,已经许久不见如此同情同伤的场面了。维周你在这个年纪便能运筹如许大事,情达于众,足可自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