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傍晚时分,田景从外面回到了家里。
说是家,但其实不过是小长干里一片窝棚的一角而已,诸多失家的难民们汇聚在此,环境异常的杂乱。石板支棱起的四角,竹枝枯草塞成的墙壁不过只有些微阻风之用,但其实内外都是一样的酷寒。
逼仄的空间里,田景要半蹲着才能挤入进来,刚一进房他便发现草墙的一面只剩下几根折断的竹枝,冷风呼呼从那里涌入,正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用身躯堵着那缺口,而在地上的干草堆里,一名老妇人正卧在那里半睡半醒间嘟噜梦呓。
看到这一幕,田景脸色骤然阴郁下来,他即便不问也知道那糊墙的干草又不知被哪一家给偷去取暖了。这漫长寒冬内,京畿周遭已是片木难求,更远处虽然还有山林,但一来往返路途遥远,二来朝廷严禁私户砍伐。
看到妇人一边用身躯堵住缺口,一边还将老母双脚捂在怀中,田景本来稍显冷厉的眸子变得柔和一些,他转身在墙角里摸出一个两尺多高的陶罐,往里面塞入几把干草,引燃后陶罐便冒起浓烟,给这不大的茅棚里带来些许暖意。
“阿母,吃饭了。”
八尺大汉佝偻着将老妇人揽在怀内,同时也将那年轻妇人往里面拉了拉,阴燃的陶罐塞在两妇人身体之间,田景自己堵在了那缺口处,顺手将两块冷硬的糙面饼丢进陶罐里。
“你又受伤了?”
年轻妇人看到田景左半身隐隐抽搐,满脸忧色问道。开口却是吴音,并不同于田景的江北梁州口音。
“不碍事,辛苦你了”
田景坐在那缺口处,冷风拍打在背上,刀割一般,尽管已经冻得麻木,仍让他由心底里泛起寒意,望向年轻妇人的神色不免更柔和:“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照顾,我、我阿母她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