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陶弘的话,沈哲子也渐渐意识到彼此身份地位的不同,在认知上也会有所不同的。的确对陶侃来说,位处分陕却坐视京畿被叛军攻陷,某种程度上而言是难辞其咎的。不过若说因此而派陶弘来为自己作申辩,这理由不免又有一些牵强。
因而沈哲子并不急着发声,只是望着陶弘等待他继续解释。
不过陶弘接下来却是欲言又止状,似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沉默半晌后才说道:“我今次前来,也有一事想请托维周。父仇不共戴天,历阳又是叛国之逆,于公于私,不能坐视此贼猖獗维周若不因我鄙薄相弃,肯否将我纳入军中共往讨逆?”
沈哲子听到这话,眉梢蓦地一扬,旋即便明白了许多事。陶弘难以启齿的话,大概应是与家丑有关。若果真如他所言要投军讨逆以报复仇,荆州便是如今最大军州方镇,陶弘作为陶侃的嫡亲孙子,其外祖家也是宿将家门,何必要假于外求?
若荆州军无陶弘安身之处,那么阻力来自何方不言自明。荆州势力哪怕再错综复杂,也绝无可能干涉到陶侃家事。那么陶弘所面对的困境,应该便是来自于其家族内部
想通了这一点,沈哲子心内不免哑然失笑。陶侃身处那样的位置,无论态度如何都会让人心生诸多联想。过往这段时间自己也在从各方面思考陶侃的态度,但唯独忽略了他的家事问题。
子孙太多,未必是福。尤其是陶侃这样的寒素出身,并无阀阅门资的人家,若是得以继嗣,或能显达传承,若不得继嗣,很快就会与寒门无异。陶侃长子早夭,如今这些儿子当中,名声最重的本是陶瞻,可是随着陶瞻战死,继承权便又产生了其他可能。
在历史上,陶侃死后未久,几子便争产乃至于拔刀相向,像是今次为使的陶夏更不惜手刃嫡亲兄弟,可谓心狠手辣。在这样的态势下,陶弘作为陶瞻的儿子,所面对的困境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