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贡点头道:“确有此事,早前我与严氏商谈筹借,宴饮正酣时,严家有人失语言及此事。严氏煮盐为业,青浦、华亭皆有大量芦苇河塘备作燃料。近年羯贼乱兵几次入寇,皆由此处登陆为祸,严氏却能保全无损,可知不虚。然而此事过于惊骇,我虽心知,不敢语人。”
“严氏尔敢”
此前沈哲子只将严氏视为盘踞乡里、桀骜不驯的盐枭之家,却没想到其家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羯胡豺狼行径,绝无人性,执之寸剐尤难解恨
心中虽已无比愤慨,沈哲子也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轻信朱贡一面之词。但既然有此认知,就要顺着这线追查下去,若果真如此,决不让严家一人得活
朱贡并不理解沈哲子因何如此恼怒,在他看来,严家勾结羯胡,性质虽然恶劣,但所害不大。羯胡并无强大水军可跨江南下,纵使凶残,区区小股侵扰,又能给吴地造成多大动荡?沈家势力覆于吴地核心,实在不必为此而大惊小怪。
豪族盘踞乡里,所割裂的不只田亩人口,还有责任心,并无野望天下,担当社稷危亡的理想和格局,只要自家不受害得以保全,便可安处坞壁内,只作天下无事。
沈哲子穿越而来,虽然总在为自家安危奔波劳碌,但未有一日敢忘心中夙愿。他所作种种,全为日后北伐而积攒实力,扫清障碍,若家门口就有人勾连羯胡为祸,定要除之,绝不姑息养奸
送走朱贡,沈哲子又请钱凤来,一方面派人去接受米粮入仓,另一方面也讲起朱贡那里得来的惊人消息。
钱凤得知此事,亦深思良久,而后说道:“如此反而更不能对严家轻举妄动,一旦动手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事若不济,反成祸患。”
沈哲子也深知这一点,若此事属实,就需要将严家一网打尽,不能有漏网之鱼。
沈家上次虽然大杀一通,但并未动摇多少其乡土根基,又有陆家出面保全,严家方能渡过一难。如今其家于吴地尚能立足,就算勾结羯胡,也会有顾忌。但若家业俱毁再北投羯胡成为带路党,则会完全丧心病狂,再无底线。
只是要彻底铲除一个盘根乡里这么多年的土豪之家谈何容易,星火残留便有燎原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