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鸿
吵杂的人群随着她的登台而渐渐安静下来。她站在台中央,微侧着脸,半是倨傲,半是淡漠地睥睨着众生。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柳腰轻摆,她随着笛音缓缓起舞,裙裾摇曳,美不胜收。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水袖翻动,她翩然点动着足尖,如鸿雁在空中翱翔。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精盘。”
这日阳光正好,院里的石榴花将要开尽,子歌跟着几个姐姐到院里收拾落花。路过主厢房的时候,正巧遇到娘带着几个歌女在练声。娘拿着红板,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节奏,李义山的诗被唱得空灵而婉约。
这组词所述情事幽密,借了道教的名头做幌子,吟咏的却是儿女情事。子歌爱诗,一向喜欢义山华丽而含蓄的风格,但对这一阙,她却始终难以参透,索性在门廊边坐下,等候着娘的讲解。
一曲唱罢,娘却轻轻叹了口气,将曲谱径直地翻了过去。姐姐们见她面色忧郁,都没再出声。子歌想起昨夜娘写的字,到“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时,笔锋里早已失了力度,变得柔弱而哀怨。近日旧疾复发,恐怕也是愁思过多所致。
“歌儿,怎么在这里坐着发呆?被你娘罚了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赵姨娘爽朗泼辣的笑声隔着房门都能听见。她身着大红镂金挑线纱裙,风尘仆仆地走来。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回眸凝望,她的神色若即若离,唇角那抹捉摸不透的浅淡笑意,勾人心弦。
“姨娘早。姐姐们的歌声太过美妙,我一时出了神,便坐了下来。”子歌找了个借口,想蒙混过关,姨娘却一把拉住她,往大堂走去。
“红裳的惊鸿舞开牌,你为她谱了曲,索性也为她吹笛吧。”
赵姨娘面含笑意,语气却是不容推辞。子歌只得答应。回望厢房,歌女们已开始唱《水调歌头》,娘看着窗外春光,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大堂里座无虚席。每逢六月清凉祭,乐坊里的歌舞姬们总会使出浑身解数,撑起一台演述答谢恩客,远近雅士闲人都会前来观看。
今日,红裳似乎是志在头彩。她身着碧绿舞衣,裙裾曳地,顾盼生姿。长鬓如云衣似雾,锦茵罗荐承轻步。子歌拿着一支白玉笛,站在帘幕后不动声色地窥望着。